海底ファミリーレストラン

生生流转

富冈义勇×蝴蝶忍


富冈义勇在十一月十一日做了一个幽灵。他披着鬼杀队服的外套,腰上佩戴好他的日轮刀,情绪什么的都不用整理就直接走进安葬蝴蝶忍的寺庙。墓碑很新,刻下的姓氏“蝴蝶”格外醒目,大喇喇暴露着好像硬要刺痛谁的眼一般。那块墓碑旁边还有一块,也刻着“蝴蝶”二字,不过看起来稍显老旧,棱角稍平底部还覆盖了些许湿润的青苔——这属于蝴蝶香奈惠,而前面新的属于蝴蝶忍,但竟然也生出了一块青苔。姑且将这件事归罪于天气吧。前几天下了几场小雨,淅淅沥沥的让人难受。而巧合一般的是,蝴蝶忍在小雨开始的第一天与世长辞。之后的小雨仿佛是在为她哀悼,而出席葬礼的富冈义勇没有哭,蝴蝶忍的弟子栗花落香奈乎也没有哭。甘露寺蜜璃一边擦眼泪一边开玩笑说大概是老天爷把他们俩的眼泪收走拿来下雨啦,说明他老人家也很难过,所以现在大家哭都不是懦弱的表现呢。就算甘露寺蜜璃这么说栗花落香奈乎也还是没有掉一滴眼泪,富冈义勇走过去走到她身边和她说了几句。而那几句仅仅只是无关痛痒的问好,他们俩都不善言辞,寥寥几句说到最后连“蝴蝶忍”这个名字都未曾提起。
但这也不怪他,他那天已经说了够多的了。自从他和蝴蝶忍认识以来他们俩之间的交谈就仅仅止步于公事,偶尔蝴蝶忍问起他除工作以外的事情他就鲜少发言,有时候甚至干脆沉默不语。之后蝴蝶忍见到他便喜欢在语言上摆他一道,可是富冈义勇不气不恼,留给她只有一句“别闹了”。蝴蝶忍又好气又好笑,她不懂富冈义勇为什么没有一点浪漫细胞。虽然她这么想,却还是对乐此不疲,直到生了病也一样。
原本以为只是寻常风寒吃几贴药便可以痊愈的,但是服药一周后却仍不见好转,她咳嗽地厉害,却还要坚持去杀鬼。栗花落香奈乎扔硬币的时候扔出了代表同意的正面,只好让她去。蝴蝶忍也算是她的姐姐,她知道蝴蝶忍究竟是在求什么,也没法不同意。但是蝴蝶居的各位是绝对不能让蝴蝶忍孤在身患病的情况下孤身一人前去杀鬼的,神崎葵和除了香奈乎之外的女孩子们一起写信给富冈义勇。回信很快,寥寥几个字:主公让你好好休息。蝴蝶忍把信放在抽屉里,还是出门了。结果遇到鬼之后发病了,咳嗽咳地小小的人都要站不住了。将鬼斩杀之后她才发现她衣服上沾了血,她闻到紫藤花盛开的味道。是她自己的血。之后她跌跌撞撞回到了蝴蝶居,栗花落香奈乎出门了,看到这样乱糟糟的蝴蝶大人大家都急得不可开交。
“哎呀大人您没事吧?”“需不需要叫医生来呀?”“快让香奈乎大人回来啊!”
蝴蝶忍被围在她们中间,一句一句仔细倾听她们说的话,然后一句一句回复。应该是蝴蝶忍温柔的声音让大家安稳下来了,周围逐渐安静下来。这种安静一直持续到蝴蝶忍清理好自己准备躺下来休息、栗花落香奈乎回来——大家一见到她便再次骚动起来,纷纷你一言我一语的倾诉着。而中心栗花落香奈乎好像只有眼睛在眨,其他地方一动也不动。蝴蝶忍知道她是在考虑一道选择题,和蝴蝶忍有关的选择题。周围的人催促她要往前走,可是那个傻孩子哪里知道变通呢?她只是一味地随着蝴蝶香奈惠告诉她的方法去选择罢了。出于替继子解围的目的蝴蝶忍让她出去寻了一个医师来,连蝴蝶忍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自己也是医人到现在竟还需要别人来医。想起这件事她就不由得郁郁不乐,可这也没办法啊,医者难自医。
在那之后,蝴蝶忍得了肺病的事情传到了其他柱的耳朵里,于是大家都跑来看她,给她送些东西。第一个来的甘露寺蜜璃送来了不少樱叶饼,结果在和蝴蝶忍聊天的时候配着热茶几乎是吃得一块不剩。所以甘露寺蜜璃在离开之前还拼命道歉了,蝴蝶忍笑着拥抱了她。之后柱们一个个来探望她,最后一个来看她的,是最早知道她生病的富冈义勇。富冈义勇来蝴蝶居的时候距离上次来信已经过了两个月,已经从八月份步入十月份啦。虽然说是来看她的,可是富冈义勇完全是一副刚刚完成工作的样子,队服外套被划了一个大口子,空荡荡的在漏风。蝴蝶忍忍不住笑起来,眼睛眯成两轮弯弯的弦月。于是她又忍不住开口调侃了起来。
“富冈先生竟这样不注意自己的形象吗?”
“无妨。”
“唉,你不在我面前说还好,在我面前说了就不能算了。来,富冈先生,把队服脱下来让我给你补一补吧。虽然说是卧病在床,但是什么也不做的话也太对不起柱的称号了吧。快点,难道还要我帮你脱吗?”
富冈义勇还是一副木愣愣的样子,但还是相当顺从地把衣服脱下来递给她,不过依然不发一言。
“富冈先生难道就这样坐着,不说些什么吗?那也太无趣了吧。你想喝茶吗?这件衣服就先放在我这儿,你下次来说不定就补好了呢。诶,不,等到春天,等到我的病好了,你这件衣服就补好了。嗯,就这么说定了吧!”蝴蝶忍把富冈义勇的外套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她枕头边上,转过头来的时候继续笑眯眯地和他说。
于是富冈义勇最后还是喝了杯茶,浸透了紫藤花香的杯子握在手里令人安心。蝴蝶忍让原本在屋子里面的栗花落香奈乎出去,让房间里面只剩下她和富冈义勇。蝴蝶忍说了好多话,她把栗花落香奈乎的故事说给富冈义勇听。“香奈乎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不会自己做判断,我也不能指望你教她。但是最近,拜托你带她出去看看吧。”蝴蝶忍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可是因为生病而愈发璀璨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富冈义勇。这还让人怎么拒绝呢?富冈义勇点点头,把茶杯放下之后便离开了。栗花落香奈乎把他送到门口,在他离开之前对他深深鞠了一躬——富冈义勇点点头,只当是近期的道谢了。
第二天富冈义勇就来蝴蝶居接栗花落香奈乎了,那时候蝴蝶忍仍然在睡觉,不过在梦里也依然像不争气的风箱一样发出“空空”的咳嗽声。因为早些时候栗花落香奈乎已经在门口等了,等到富冈义勇来过来,他们俩就直接离开了。用蝴蝶忍的话来说他们俩就是两块木头,只不过香奈乎碰了之后会有点反应的,但是义勇他是真的像木头。这两个人走在一起,一路上什么也不说。富冈义勇目不斜视,只听见栗花落香奈乎身上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他们俩的脚步声。直到这一天过去他们俩也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栗花落香奈乎回到蝴蝶居,她才拽住富冈义勇的袖子,眼睛睁得很大,似乎有所期盼。可是富冈义勇并不是什么会读心的人,问出一句“怎么了”就和她僵持不下。直到神崎葵推开门看见他们俩奇怪的样子才把话解开了。
“富冈先生,香奈乎她是想让你进来坐坐呢。”
听见这句话之后栗花落香奈乎就把手给松开了,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在看他。
“唉,我替她向您道个歉,您知道,香奈乎她不善言辞。好啦,现在是我小葵在邀请您呢,不进来坐坐吗?毕竟您辛苦工作一天也累了吧,晚饭也请在这里解决吧。”
所以说富冈义勇最后还是进来了,他看见一群比自己矮得多的女孩子在里面叽叽喳喳地工作,而她们一看见栗花落香奈乎回来了就纷纷围了上来说东说西,也不管当事人还是木木的样子。
“香奈乎大人,今天忍大人的状态有好起来点啦!医生又给了几贴药,说是持续吃才能见效呢。忍大人今天还陪我们一起织毛衣了呢,不过她是在补鬼杀队的队服,一会给您看看我们织的东西哦!我可是在给忍大人织围巾啊,毕竟冬天就快来了嘛!”一个叫幸子的女孩子扑在栗花落香奈乎的胸前,兴高采烈地对她说道。于是大家纷纷在一旁附和:“很不错吧,很不错吧!”就连神崎葵也是喜洋洋的,她说,你也很高兴吧,香奈乎。
不知道是神崎葵说的哪一个字刺激到了栗花落香奈乎,她一下子动了起来,跑向蝴蝶忍的房间。栗花落香奈乎轻轻推门,蝴蝶忍正在烛火的映照下缝补着一件鬼杀队队服。她听见门口的声音也不抬头,仅仅只是说了一句“回来啦香奈乎”。
栗花落香奈乎点点头,脚步轻轻地走近蝴蝶忍。蝴蝶忍放下手中的队服,将它叠地整整齐齐的放在枕头边上。“富冈先生难道不进来坐一会儿吗?我记得要过一会儿晚饭才好呢。”蝴蝶忍突然对着门口说。然后呢,富冈义勇就从门后面走了进来,飘进来的还有一句轻飘飘的“失礼了”。
“香奈乎是想看看我的情况吧?我没事哦,不用担心。今天已经比昨天好多啦,小葵应该都和你说了,我都可以陪她们一起织毛衣了呢。”蝴蝶忍眯着眼睛笑,她分明是握着栗花落香奈乎的手的,却没有让她的继子感受到真实。
“富冈先生,今天过得怎么样啊?”蝴蝶忍用另一只手覆盖在富冈义勇交叠在膝盖上面的手背上,他没有躲开,就只说了“还好”。
“还好算什么好?”
“就是没做什么的意思。”
“啊,那可不行,怎么可以一整天什么都不做地度过一天呢?”
就这样,蝴蝶忍非常神奇地让富冈义勇和她一起一人一句对话了很长时间,直到神崎葵敲门告诉他们三个吃饭了才停下来。蝴蝶忍还是笑眯眯的,而富冈义勇还是冷冰冰的,栗花落香奈乎则是一副就快要睡过去的样子——这是神崎葵推开门所看见的情形,以至于让她忍不住笑了出来,直到大家都坐到饭桌上才把自己的表情重新撤回“无”。在饭桌上女孩子们还是叽叽喳喳地在说话,平日里非常严格的神崎葵在这个时候也不说话了,因为她察言观色,发现并确认蝴蝶忍对她们的聊天并不在意还有的没的搭上几句。蝴蝶忍还时不时把富冈义勇扯进来,故意让大家把目标都转移到他的身上。结果好几天大家都是在聊关于富冈义勇的逸事,她们围在蝴蝶忍身边,大家就这样凑在一起笑。
不过富冈义勇只有带栗花落香奈乎的第一天有去蝴蝶居,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了。栗花落香奈乎也没有再拉他的袖子了,只是她总要深深地向他鞠一躬,才走回蝴蝶居。不过八月十五的时候栗花落香奈乎拽住他,神崎葵从蝴蝶居带了月饼出来给他,那天的月亮真的很大很圆,玉兔在月亮上捣年糕呢。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三个月,从蝴蝶忍拜托的八月一直到开始瑟瑟发抖的十一月。就是从十一月开始,蝴蝶忍的病情开始加重了,她现在几乎没有力气站起来了,有时候还咳嗽到吐血。蝴蝶居的大家请了好几个医生来看都不行,有一位甚至留下了“趁早找块好墓地”这样的话。神崎葵听见了这话几乎是气得要跳起来暴打他一顿。
“不行就是不行呗,庸医找什么理由!竟还敢咒人家,真的是好恶毒!”她痛骂道。
而蝴蝶忍自己倒不甚在意,她越来越多处于睡眠状态了,毕竟醒着也只会感觉到不舒服。三号的时候栗花落香奈乎再次拉住富冈义勇的袖子,把他带进蝴蝶居。蝴蝶忍恰好醒着,于是她让栗花落香奈乎出去,只把富冈义勇一个人留在屋子里面。好像很久没见了的样子,富冈义勇觉得现在的蝴蝶忍好陌生,好干瘪,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风挤压成粉末,随风飘散而去。不过就算是这样蝴蝶忍也还是微笑着,就像外面的天气一样明朗。
“富冈先生,今天过得怎么样?”
“还好。”
“那就太好啦。”
“……”
“富冈先生,我啊,有几句话想和你说。你要听吗?”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要听咯?那我就开始啦。你看看我现在,是不是很精神的样子呢?不要想多啦,我这是回光返照而已。回光返照你知道吗?就是在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会突然有了精神,就好像烛火在熄灭之前最后奋力一搏的光亮。我清楚我现在就是这样——”
“蝴蝶。”
“请不要打断我哦。我想啊,把香奈乎拜托给你,因为她现在还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教教她——”
“蝴蝶。”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现在不说就不行啦。富冈先生,我很喜欢你哦,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想要和你在一起的那种喜欢——”
“忍——”
蝴蝶忍说话的时候苍白而消瘦的脸庞看起来相当可怜,平日里红润如苹果的嘴唇也变得干瘪而苍白了。可是蝴蝶忍还是无法否认的一个美人,就好像蝴蝶死了,也还是一只蝴蝶。蝴蝶忍是漂亮的蝴蝶。
“富冈先生,我现在说这样不是想听你的回复的。这些话你只要听过就好——除了香奈乎。”蝴蝶忍薄薄的嘴唇里面吐出来的话在富冈义勇眼里看来有点像两把淬毒的刀,他明明想说点什么的但是现在却说不出来了。真奇怪啊,富冈义勇离开的时候下了点小雪。明明之前还是阳光灿烂的,而他只在心里感慨,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真早啊。
在富冈义勇来蝴蝶居的几天后蝴蝶忍就去世了。蝴蝶居给他写的信皱巴巴的,还有明显的泪痕还没有被擦去。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天气很冷。富冈义勇走在前往蝴蝶居的路上,除了自己的日轮刀什么也没有带。他听说主公都为蝴蝶忍的死而感到悲痛了呢,他能想象到在几天之后蝴蝶忍的葬礼上大家一起哭泣的样子,说不定那个时候还会下雨呢。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富冈义勇没由来地想起名叫“幸子”的女孩,是她扑在栗花落香奈乎的胸前对她说她在给蝴蝶忍织围巾呢。那现在呢,围巾织好了吗?富冈义勇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应该想那么蠢的问题,蝴蝶忍都已经不在了,那条围巾完整与不完整都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富冈义勇敲响了蝴蝶居的门,是栗花落香奈乎给她开的门。他看出来她没有哭,可是她脸色发白,喊他的时候音量也小好多。富冈义勇没有能力去安慰她,也不知道她需不需要安慰。总之,到明天一切就都结束了,也就是当蝴蝶归于尘土。
富冈义勇在寺庙里面回想起之前发生过的事情,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触碰上了蝴蝶忍的墓碑。葬礼在两天之前结束了,仿佛是为了回味一般他又转了回来。在他的手指触碰到蝴蝶忍的墓碑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了两只蝴蝶盘旋而上,飞过他的身边。可是当他眨眨眼却又什么都没有了。不过也是,现在这个时候那里来的蝴蝶呢?富冈义勇想起几个小时前在蝴蝶居,和蝴蝶忍颇似的栗花落香奈乎把他的鬼杀队队服还给他,先前破损的地方被三只蝴蝶补齐了。栗花落香奈乎向他道歉,她说本来前几日就应该交还给他的,只是她大脑空空,一时间什么都不记得了。富冈义勇能理解她,所以披上队服就打着伞来到了这里。在那之前栗花落香奈乎又对他说了一句:姐姐离开的时候在躺椅上面晒太阳,身上披着这件外套,脸上带着笑——不是平常那种因为愤怒而牵扯出来的微笑,而是相当幸福的微笑,和以前香奈惠姐姐在的时候露出的笑容是一样的。富冈义勇没有答话,就像他现在站在这里一言不发。
富冈义勇像块木头,在这个时候却也只想到,这场雨可能还要继续下。

评论

热度(272)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